雨天翻开桑格格的新书《打泉水去》,旁边摆着咖啡,读着文字里茶的描写,立马去泡了一壶茶,这本书,和茶和雨天都很配。
读的时候心里是温柔的,是有水汽的,读完水汽蒸腾掉,开阔、疏朗。再抬头看看身边的事物,一切仍在那里,但处于另一种平静。
我问桑格格:“对你来说,文字、写作是一种怎样的存在?”她的回答是:“写作是我诸多兴趣爱好中真正的出口,只有写下来,这些事情才会真正被定格以及在记忆中安静下来。文字的准确度决定了这个出口的效率。”
于是,她几年出一本书,她要等这些事情发生,她不写自己不熟悉的事物。等这些事情来了,而且能量汇聚得足够,她便一鼓作气,再修改大体不动,只是修改错别字、缩减重复的部分以及删情绪过于激动的部分。
喜欢桑格格的人,大概都喜欢她文字里的天真、轻盈和灵气,这些其实都不是出自保持或者控制。“还是那句话,无法解释,这是天意。我写的很多东西,自己再看也觉得陌生:这是我写的吗?这是一个结果,但并不是我的初衷。而且可能我连初衷都没有,只是活着。”
她只是好好生活,敏锐如鹰地捕捉细节,再如实地记录。
展开剩余88%桑格格
作家、诗人,1979年生于成都。曾出版小说《小时候》《黑花黄》《不留心,看不见》,诗集《倒卷皮》。曾生活于北京、上海、广州,现定居杭州。
“我现在喝茶很安静”
桑格格爱喝茶,写到喝班章茶的感受时,她写道:那茶喝进去,香气若有若无,完全没有水的感觉,只是一团雾,无比的空旷感,口腔像是撑开一个巨大空间。有个什么在远处,影影绰绰,像是一场大雪马上要下下来,空气是有点凝固的。
·正在泡茶的桑格格
写到喝到好茶的感受时,她这样描述:我喝到了一件好事物来临的样子。并不是个明确的东西。甚至是空的,气感都不强,但是那么新鲜清澈,甚至是羞涩的。这就是好事物的节奏,有条不紊,可以说是雍容。什么都在远处。但是又让人放心,一切都会如约而至。然后,就真的来了。来得比你期待得还要好。这种事情,在真实生活中又有几次。
·新书《打泉水去》
“喝了这些年之后,和茶是什么样的关系?”
“我和茶的关系,就是只有我和茶的关系,没有除此之外的别的关系。刚开始喝茶,就如书中描述,茶会激发人性中的各种贪嗔痴,我也不例外。这些都是人的欲望,是茶之外不应该由茶去负担的东西。我现在喝茶很安静。”
·桑格格泡的茶
她对茶的理解已经很叫人佩服了,但她写起咖啡来,同样是那么出人意料,又那么准确。她说,酸在咖啡里,就像是建筑里搭的龙骨一样,是铺在下面的底子。无论是甜、各种香、粘稠度,如果有酸打底,就会多一层扎实的厚度和复杂。
·桑格格插的花
写一朵云:有一坨云,可好玩了,像是切了丝的白萝卜,切好了,放一边,乱七八糟的,等一会儿下锅和什么同炒。
写她喜欢的诗人小安:小安姐写诗就像是迎风站在风口,句子往后面吹,她只是往前走。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在写诗,但是就写出来了,她不在任何一个字上停留。
·桑格格写的字
不管是人还是事物,桑格格总能精准抓住他们的特质。在她的眼中,这些都是“泉”,源头活水一样,有着鲜活的性格。
在选择写下这些“泉”的时候,她有着自己的标准。“让我下笔的标准可能是,对方让我能看到一个没有被社会化覆盖的清晰的人类面目,并且缘分还能给足我们一个相处的时间段。他们不一定都只是‘真’,但足够有趣,我和被写作者既有相同的东西,也有差异化的部分。”
·桑格格去山上打的泉水
“不写不行的情况下
才会动笔”
在《爸爸桑国权》一文里,她写道:往往待到最后,没话了,有一次他也意识到没话了,沉默了半晌,问我:“你还热爱祖国吗?”我点头:“热爱的,爸爸。”他点点头:“那好,你走吧。”我站起来,客气地欠身:“那我走了,爸爸。”
·在旅行途中签书的桑格格,签每一个名和画每一个小桑,都真实感觉自己的一点在里面。
·不知道谁会收到有画的新书
没有多余的字,她写出了和爸爸既疏离又有爱的许多细节。我问:“爸爸看了这篇之后,他喜欢吗?”她回:“我还没给我爸看,其实也没必要看。他不会太理解我写的是什么,但我把出书这件事告诉他了,他为我‘有工作而且正在工作’放心就行。我把出书的读书公众活动照片也给他看,满足他对于女儿‘还有点出息’的念头就够了。我妈同理。她每天忙着自拍美照和打麻将,得知我有点出息想,也能挣点钱养活自己就行了。不仅是他们,其实这本书感受最好的一定是完全陌生的读者,而不是这里面的人。”
·桑格格画的画
全书21万字,桑格格写的都是身边真实的人,写作时间横跨8年,故事发生可以追溯到12年以上。她说,每一篇都是“不写不行”的情况才会动笔,没有一个字是硬来的,都是在饱满的表达中“喷”出来的,哪怕是舒缓的段落。
写小说,也写诗,小说对她而言是“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”,诗是“只说一点,只说基本事实,剩下都留白”。这两种文体,正好对应篆刻的“阴刻”和“阳刻”。
·桑格格画的画
这次,桑格格还随书赠送了一幅海报和两张明信片,都是她自己画的。“画画大概是四年前。随书赠送的画是我给了出版社大概20张中,他们挑的。无论挑哪几张,都是我画的,我都同意。不过出版社确实挑的都是我画得‘显得好’的那种,其实我还有一种风格是‘显得不好’,但有点好笑或者生动的那种。不过我已经不太追求全面解释自己了。这些画并不对应书中的具体故事,这样恰好可以从文字中溢出些另外的意义。这就行。”
·桑格格画作
“我从来没有计划写作这件事。”不计划,不得不写了就提笔,这几年桑格格都没有闲着,另一本和《打泉水去》等量齐观的写人物的书,她已经在整理中了。除此之外,还有一本独立诗集,一本独立散文集。“唉,我没有闲着啊,这几年。我好像可以真的去玩一下了。但愿吧,总是那么敏锐如鹰去捕捉,是有点累了。我要去玩!”
·桑格格画的画
于是,前几天,她再次去了最爱的作家萧红的故乡呼兰河。
·桑格格拍摄的呼兰河傍晚
“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萧红?除了萧红以外,还喜欢哪些作家?”
“萧红不是被文学覆盖的人,虽然她可以写出最好的文学作品。她有磅礴的生命力,穿透她自己的命运以及文学,直达一般感知无法探及的人类共同的心灵深处。除了萧红之外,我最喜欢唐代诗人王维,以及现代诗人何小竹和小安。王维我这几年通读过两三遍,也写过一些评论,小竹、小安都是。能喜欢的部分,其实和喜欢萧红的原因接近:他们都能探及人类体验的深处。”
·桑格格收藏的器物
“回到家,还是清晨,烧一壶刚打的泉水,泡壶茶,很香的。香得很远的。”看完书,我又倒回去看第一篇的最后一句。香得很远的,嗯。
合上书,茶也喝淡了,感觉还是那个熟悉、天真、有趣的桑格格,但又多了更多的东西,有仙气飘飘,也有内心繁华,有细腻的触觉,也有圆融的大爱。她又何尝不是别人的“泉”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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